2015年9月22日 星期二

風格多樣的宋代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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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曉峰邵曉峰
宋代家具研究
風格多樣的宋代屏風(下)
文/邵曉峰 編輯/陳桂湖
人物名片
邵曉峰,江蘇省委宣傳部授予的“首屆江蘇青年社科英才”、江蘇省政府“333高層次人才培養工程”第二層次學術領軍人才。 南京市青年美術家協會主席、江蘇省青聯常委、江蘇省青年美術家協會副主席、江蘇省徐悲鴻研究會副會長兼秘書長、江蘇省社科聯理事、江蘇省中國畫學會理事、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 南京大學中華圖像文化研究所研究員,南京林業大學教授、博導,藝術學院美術與設計研究中心主任。
核心提示
屏風還有備忘的功能,例如施耐庵《水滸傳》描述宋徽宗的皇宮:“書架上盡是群書,各插著牙籤。正面屏風上,堆青迭綠畫著山河社稷混一之圖。轉過屏風後面,但見素白屏風上御書'四大寇'姓名,寫著道:'山東宋江、淮西王慶、河北田虎、江南方臘。'”這時,屏風的作用類於今天的備忘錄,以備徽宗警示。
今天能見到的資料表明,宋代屏風以畫屏最多。 譬如蘇軾專門寫《文與可畫墨竹屏風贊》,稱讚文同的墨竹屏風:“與可之文,其德之糟粕;與可之詩,其文之毫末。詩不能盡,溢而為書,變而為畫,皆詩之餘。”畫屏也多見於宋人詩詞中,例如柳永詞《迷神引(仙呂調)》:“煙斂寒林簇,畫屏展。”詞《虞美人》:“風動金鸞額,畫屏寒掩小山川。”畫屏中又以山水畫最多,其次是花鳥畫,如前述宋佚名《羲之寫照圖》、宋佚名《十八學士圖》(多件)、南宋劉松年《琴書樂誌圖》、南宋高宗書《女孝經圖》(圖1)、南宋馬和之《女孝經圖》(圖2)等許多宋畫中均描繪了形式多樣的畫屏。
圖1 南宋高宗書《女孝經圖》中的屏風圖1南宋高宗書《女孝經圖》中的屏風
圖2 南宋馬和之《女孝經圖》中的屏風圖2南宋馬和之《女孝經圖》中的屏風
水畫屏風最常見
宋人之所以愛用山水裝飾屏風,原因較多,北宋大畫家郭熙對此分析得較為透徹,其《林泉高致》說:“君子之所以愛夫山水者,其旨安在?丘園養素,所常處也,泉石嘯傲,所常樂也;漁樵隱逸,所常適也;猿鶴飛鳴,所常親也;塵囂韁鎖,此人情所常厭也;煙霞仙聖,此人情所常願而不得見也。……世之篤論,謂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遊者,有可居者。畫凡至此,皆入妙品。但可行可望不如可遊可居之為得。何者?觀今山川,地佔數百里,可遊可居處十無三四處,而必取可居可遊之品。君子之所以渴慕林泉者,正為此佳處故也。”
宋代文獻還記載了當時名家郭熙在屏風上繪製山水的情況。 例如“內兩省諸廳照壁,自僕射以下,皆郭熙畫樹石”(《石林燕語》卷二)。 郭熙之子郭思在《林泉高致·畫記》中根據其父郭熙的撰述,記載了其在皇宮、官府中的繪畫經歷,從中可以看出郭熙在宮中的大量作品是繪製在屏風上的山水畫,計有開封府“府廳六幅雪屏”、三鹽鐵副使吳正憲“廳壁風雪遠景屏”、諫院六幅“風雨水石屏”以及宮殿中的“紫宸殿壁屏”、“小殿子屏”、“御前屏帳”、“方丈闈屏”、 “春雨晴霽圖屏”、“玉華殿兩壁半林石屏”等。 文中還有郭熙本人對宮廷畫屏的描述,其中記有內東門小殿的8幅大型折屏中有兩掩扇,左扇為長安符道隱畫松石,右扇為鄜州李宗成畫松石,當中正面的六幅郭熙奉旨畫秋景山水。 我們還可以在南宋佚名《韓熙載夜宴圖》中看到多件大幅屏風,上面飾有山水、花鳥等內容。
屏上還有繪水紋的,可謂是宋代的新鮮事物。 例如,山西太原晉祠聖母寶座後的屏風與河南禹縣白沙宋趙大翁墓《開芳宴圖》中主人背後的兩件屏風上均是滿繪水紋,南宋蘇漢臣《妝靚仕女圖》中所繪的女子梳妝案後也立著一件很大的水紋屏風。
書法、螺鈿和金漆屏風
宋代屏風中也有以書法作為裝飾的,譬如《宋史·列傳第二百二十三·外戚中》記載:“(曹評)性喜文史,書有楷法。慈聖命書屏以奉,神宗即賜玉帶旌其能。”今天我們也可以在山東高唐金代虞寅墓壁畫、南宋高宗書《孝經圖》(圖3)中看到書屏的圖像。
圖3 南宋高宗書《孝經圖》中的書法屏風圖3南宋高宗書《孝經圖》中的書法屏風
除了書畫屏,還有以螺鈿法裝飾屏風的。 所謂螺鈿屏風,即以螺殼鑲嵌成各種不同的圖案飾於漆屏上,費工而費材,非富貴人家不能為。 如周密《癸辛雜識》別集下《鈿屏十事》記有:“王榡字茂悅,號會溪。初知彬縣,就除福建市舶。其歸也,為螺鈿卓面屏風十副,圖賈相盛事十項,各系之以贊,以獻之。賈大喜,每燕(宴)客,必設於堂焉。……已上十事,製作極精。”
還有以金漆髹飾屏風的。 南宋李心傳《建炎以來朝野雜記》甲集卷五《籍記監司郡守》記載,南宋皇宮選德殿御座後立有一件金漆屏風,正面“分畫諸道名,列監司、郡守為兩行,以黃簽標識居官者職位姓名”,背面畫有全國政區與疆域地圖。
當時的官府公堂也用屏風,邵伯溫《邵氏聞見錄》卷六記載:“國初,趙普中令為相,於廳事坐屏後置二大甕,凡有人投利害文字,皆置甕中,滿即焚於通衢。”
擋風障塵的小硯屏
宋代文人中流行一種文房使用的硯屏,即置於硯台旁用於擋風障塵的小屏風,關於其名稱始見於宋人著述。 古無硯屏,宋趙希鵠《洞天清祿集·研屏辨》認為這種小型屏具是由北宋蘇東坡、黃山谷等人始創。 硯屏在一定程度上因擋風而延遲了硯台中水分的蒸發,而且可以在上面創作書畫以展示文人喜好,說明當時的一些文人已開始從硯屏這類的家具中尋覓某種精神和意趣的慰籍。
當時,歐陽修的紫石硯屏、黃庭堅的烏石硯屏、蘇軾的月石硯屏,都名重一時。 這些文人不但喜愛勒銘於屏,而且邀請文友前來觀賞、賦詩歌詠。 譬如,梅堯臣在觀賞了歐陽修的紫石硯屏後,一時詩性大發,吟詩《詠歐陽永叔文石硯屏二首》曰:“鑿山侵古云,破石見寒樹。分明秋月影,向此石上布。中又隱孤壁,紫錦籍圓素。山只與地靈,暗巧不欲露。乃值人所獲,裁為文室具。獨立筆硯間,莫使浮埃度。”南宋楊萬里也作過一首《三辰硯屏歌》詩,詩云:“一星雪白大於黍,走近月旁無半武。”
宋舒岳祥對於硯屏的記述更為詳備,說:“零陵石一片,方不及尺,而文理巧秀,有山水煙雲之狀,予以作硯屏。”並作詩《潘少白前歲惠予零陵石一片》雲:“白雲際天隅,峰峰爭秀出。浩浩水石灘,歸鳥時滅沒。我欲茅三間,巢此重迭峰。我欲舟一葉,釣此蒼茫中。”“君從何處得此石,千巖萬壑在方尺。李成范寬格深秀,關仝荊浩骨峭特。殆非一人之所能,欲窮其源不可得。君言此物出零陵,遠近來去皆天成。”
宋代文人對硯屏這種小型家具的嗜好由此可見一斑。 不過,今天的宋代硯屏實物遺留極少,金代閻德源墓出土過一件杏木質硯屏,它由雲頭底座及屏身兩部分組成,通高28.8厘米,屏身長25.7厘米,寬19厘米。 其正面填嵌大理石畫屏,但已破碎,令人惋惜。
放置於榻端的小型枕屏在宋代也受到人們的青睞,其長度接近榻寬。 枕屏有避風、避光、屏蔽、裝飾等功能,宋人有《枕屏銘》可證。 譬如,宋佚名《半閒秋興圖》與南宋佚名《荷亭兒戲圖》(圖4)中均繪有枕屏,屏上可看出雲水峰巒的紋理。
圖4 南宋佚名《荷亭兒戲圖》中的枕屏圖4南宋佚名《荷亭兒戲圖》中的枕屏
屏風陳設有講究
在宋代,有一定地位的人家幾乎均在廳堂內設置屏風,其位置也十分講究,通常是將其放於廳堂正中,其餘家具則多以之為背景來做設置。
屏風也常被置於室外使用,這在不少宋畫中均可見到。 如宋佚名《梧陰清暇圖》中的屏風,四邊較寬,邊框內鑲裡框,以橫棖、矮老隔成數格,格內鑲板,屏心繪山水。 屏下鑲裙板,鏤雕曲邊豎櫺,下有墩子木;再如北宋李公麟《高會習琴圖》中的屏風,寬邊框,素面,不作裝飾,裙板鏤出壼門洞,兩側有站牙抵夾,底座與屏框一木連做。
甚至宋代墓葬中也使用屏風。 譬如河南禹縣白沙宋墓壁畫《對坐圖》在描繪墓主人夫婦對坐飲茶的情景中,墓主人身後就繪有屏風,這樣的陳設形式主要是為顯示主人的地位和身份。 畫中的屏風為獨扇,高度與人身高相仿,應是隨用隨設之物。
宋代屏風的陳設方式可謂豐富多彩。 或陳設於室內,或陳設於室外;或體量巨大,如南宋佚名《五山十剎圖》中的靈隱寺屏風,或體量小巧,如北宋王詵《繡櫳曉鏡圖》中的榻上座屏;或以書畫裝飾,或以圖案點綴,如山東高唐金虞寅墓壁畫中的圓形四方連續圖案屏風;或立於榻後,或立於榻上,或與榻融為一體成為三面圍子;或立於桌後,或立於席後,或立於墩後,或立於椅後,或立於車上,如見南宋高宗書《孝經圖》(之三)中就描繪了帝王乘車出行,其坐椅背後就有一件山水畫屏(圖5);或僅在屏風前面放置兩件圓凳,供賓主對談;或用於生產活動,如南宋佚名《蠶織圖》中用於“熁繭”的屏風(圖6)。 這些充分說明當時的屏具與其他家具的組合是因地制宜而靈活多變的。
圖5 南宋高宗書《孝經圖》中的車載屏風圖5南宋高宗書《孝經圖》中的車載屏風
圖6 南宋佚名《蠶織圖》中用於“熁繭”的屏風圖6南宋佚名《蠶織圖》中用於“熁繭”的屏風
宋代以來,屏具的一些功能,如擋風、屏蔽、遮擋視線、分割空間、顯示身份、增加家具陳設變化等被演繹得淋漓盡致。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宋人似乎更看重屏風位置的擺放,其審美、象徵意義甚至大於實用意義,被賦予人格的力量,使之成為精神文化的載體。 由此,屏風的意義被大大延伸。 古人還將帝王將相或節婦烈女的事蹟畫於屏風,主要是為了歌頌傳揚、說教警誡。 屏風還有備忘的功能,例如施耐庵《水滸傳》描述宋徽宗的皇宮:“書架上盡是群書,各插著牙籤。正面屏風上,堆青迭綠畫著山河社稷混一之圖。轉過屏風後面,但見素白屏風上御書'四大寇'姓名,寫著道:'山東宋江、淮西王慶、河北田虎、江南方臘。'”這時,屏風的作用類於今天的備忘錄,以備徽宗警示。 屏風的政治與教化作用於此可見一斑。
總的看來,宋代屏風的造型、裝飾以及象徵的諸多功能對後世影響很大,以書畫作為裝飾,使用各類石材作為屏心,屏框內分割小格等形式與做法直到明清還在普遍使用。
《古典工藝家具》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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