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18日 星期一

明代詩畫中的榻與文人生活

金羊網-新快報

■明 黃花梨貴妃榻 雅昌供圖■明黃花梨貴妃榻雅昌供圖■西廂記繪本內頁■西廂記繪本內頁■文徵明 吉祥庵圖 雅昌供圖■文徵明吉祥庵圖雅昌供圖
“文人”的清高、優雅種種生活元素,在明代通常體現在“閒雅”生活方式之中。 榻,就成為在這種理念關懷下必不可少的家具。 坐臥依憑無不便適,“展經史、閱書畫、陳鼎彝、羅餚核、施枕簟,何施不可”,優雅的居境,閒適的身心必然要有個榻,在生活中、在詩詞裡、在畫面上。
明代“閒雅”理念為後世所追慕
其時,被正統道學窒息而變得越來越枯燥、空洞、煩悶的心靈需要滋潤,他們不由得不向內在方向去尋取個人的趣味生活和藝術生活。
好多人在使用“文人”一詞時常常會迷惑,如何去定義,是個問題。 後來我看到費振鍾先生在《江南士風與江蘇文學》中論述:“明季江南文人為了達到個性自由的理想,還突出地追踪生活的趣味和藝術化,並從中獲取一種審美人格。他們在現實政治環境中過於緊張的精神需要得到放鬆。被正統道學窒息而變得越來越枯燥、空洞、煩悶的心靈也需要滋潤。這樣他們就不由得不向內在方向去尋取個人的趣味生活和藝術生活”。 於是,如果我們依托這樣的歷史背景去理解“文人”這一象徵性的符號,便可自然地理解這一符號中所包含的清高、優雅、藝術化的種種生活元素。 這種在明代通常體現在“閒雅”二字之中的生活方式,亦成為了一種被後世所追慕的生活理念。
謝肇淛的《五雜俎》是今日被史學家廣泛徵引的一本明代包羅萬象的重要文獻,在其中讀到一段話倒很能反映明代文人所追求的這種理念,“名利不如閒,世人常語也,然所謂閒者不徇利、不求名,澹然無營,俯仰自足之謂也……惟是田園粗足、丘壑可怡,水侶魚蝦、山友麋鹿,耕雲釣雪、誦月吟花……或兀坐一室,習靜無營,或命駕扶藜、流連忘返,此之為樂不減真仙,何尋常富貴之足道乎”。 類似的言論不勝枚舉,在此類理念關懷下,還出現了非常多關於生活情趣、清賞類的書籍,流傳相對廣泛一些的有《長物誌》、《遵生八箋》、《格古要論》等書,在此理念下同類的書、筆記中都有非常多的相互借鑒、轉抄。 有段時間比較集中閱讀明代的一些文獻和畫作,不僅注意到明代文人廣泛追求的這種閒雅的生活理念,還注意到,在這種理念關懷下閒適的生活空間中有種家具必不可少— —榻。
榻為閒散生活實現各種起居選擇
倚坐撫琴也好,睡臥聞香亦佳,新朋舊友至此,信手便是古物、雅玩,每件東西隨手拿來又娓娓道來,動靜之間皆因一床榻而顯出一種恰如其分之美。
在明代許多詩詞、繪畫中常出現榻的形象,榻,既非正式坐具又非正式的床,可倚坐、可睡臥,功能多樣。 無論書齋、客室或亭台軒閣都有榻的身影。
高濂《遵生八箋》中所述的書齋:“書齋宜明淨,不可太敞。明淨可爽心神,宏敞則傷目力。窗外四壁薛落滿牆,中列松檜盆景或建蘭一二繞砌,種以翠芸草,令遍茂,則青蔥鬱然。傍置洗硯池一,更設盆池近窗處,蓄金鯽五七頭以觀,天機活潑。齋中長桌一、古硯一、舊古銅水註一、舊窯筆格一、斑竹筆筒一、舊窯筆洗一、糊鬥一、水中丞一、銅石鎮紙一、左置榻床一、榻下滾腳凳一、床頭小幾一、上置古銅花尊或哥窯定瓶一、花時則插花盈瓶以集香氣,閒時置蒲石於上,收朝露以清目,或置鼎爐一,用燒印篆'清香'。”這其中便有幾榻;几上或青銅、宋瓷置為花瓶;或供石與菖蒲相掩映,宣爐寶光清凝一縷青煙裊裊… …榻上或者還放置著不少書畫名作。
此類記述不是少數,名人文集隨處可見,又如陳繼儒《小窗幽寄》所述:“余嘗淨一室,置一幾,陳幾種快意書,放一本舊法帖,古鼎焚香,素麈揮塵,意思小倦,暫休竹榻。餉時而起,則啜苦茗,信手寫《漢書》幾行,隨意觀古畫數幅。心目間覺灑空靈,面上塵當亦撲去三寸”。你看這些文字當中都有榻之所在,在這樣的詩意空間之中,建築結構與自然元素有機地結合在一起,幾條賞魚穿插更是於靜謐中增添了一抹恰如氣氛的生機。 桌上的各種文玩無論功能均已和諧地融入了一個古雅、風趣的氛圍之中。 而榻正為這閒散漫逸的生活狀態實現了各種起居的選擇,倚坐撫琴也好,睡臥聞香亦佳,新朋舊友至此,信手便是古物、雅玩,每件東西或許還有些許故事,隨手拿來又娓娓道來,動靜之間皆因一床榻而顯出一種恰如其分之美。
臨窗小憩冥想之趣絕不同於安寢
在明代詩文集中多能見到榻的身影,有了榻的身影便勾染出一幅悠然自得的畫面,臨窗高臥、攬景會心,這和坐在各種椅凳的效果不同、又妙別於躺在床上。 “文人”的那股雅氣與意境,似乎最合適的就是榻了。
陸師道臨文徵明《吉祥庵圖》中,庵室樹蔭環繞,室內一幾一榻,几上一瓶花、一香爐,榻上書畫數卷,榻旁則有書案。 解衣坐於榻上的主人應是文徵明本人,與僧客閒聊。 優雅的居境,閒適的身心必然要有個榻在其中;類似的還有文彭畫倪雲林小像,其擺設也是非常類似,於是我們也看到了榻與幾的組合搭配。 正與又如文震亨《長物誌》所述位置之法相合:“雲林清秘高梧古室中僅一幾一榻,令人想見其風致。真令神骨俱冷,故韻士所居入門,便有一種高雅絕俗之趣。”
前文所提到的明代《長物誌》與《遵生八箋》之類有關文人生活清賞雅鑑的典範式的書籍也有專門對榻的論述,如《長物誌》所述:“古人制幾榻雖長短廣狹不齊,置之齋室必古雅可愛。又坐臥依憑無不便適。燕衎之暇用以展經史、閱書畫、陳鼎彝、羅餚核、施枕簟,何施不可”。 其餘諸論此處不便贅述,而這些便是明代人對榻的功用最好總結。
在明代詩文集中多能見到榻的身影,有了榻的身影便勾染出一幅悠然自得的畫面,臨窗高臥、攬景會心,這和坐在各種椅凳的效果不同、又妙別於躺在床上。 臨窗小憩或閉目冥想最終於安寢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如若回到文章開頭我們所提到的“文人”的那股雅氣與意境,似乎最合適的就是榻了。 沈周文集中《移榻西軒》:“舊榻處幽暗,耽睡故有因。移之至西軒,軒制煥以新”。 此刻的我們雖然無法走入謝肇淛、高濂、陳繼儒、文震亨或者有竹居主人的書房,卻能通過一張榻去體會彼岸的文人們坐看朝霞暮靄、星月竹影的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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